文/孙惠柱
近来，媒体为商务印书馆的《新华字典》第11版做了不少宣传。我特别注意到出版者很自豪的两个数字——近60年来累计发行4亿多册，却忍不住要问：那么多字典卖了出去，怎么还有这么多中国人经常读错字？
我自己也是。几天前一友人指出我一个字发错了音——浙江鄞县的 “鄞”应该读yin而不是jin。谢了友人之后不由想到，中国花了很多功夫为每个字都定了标准读音，可是读错字的国人却比比皆是，包括我这样平时还算比较注意文字和发音的教师，甚至还包括那些以标准普通话为职业的主持人和演员。这是为什么？
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没有查字典的习惯，也因为我们的字典比较难查，以致大多数小学生在捧起它“被学习”以后，一旦考过就束之高阁，再也不去碰它。
其实，这本字典最早的编撰者如魏建功、周祖谟诸位都是鼎鼎大名的语言学家，他们1949年开始的构思还是很有道理的。当时国家文化领域的当务之急是扫盲，要让会说不会写的文盲学会翻开字典 “依音查字”。那时候知识界的主流观点是，欧式的拼音文字终将取代方块中文字，所以就编出了这么一本以拼音为主导的字典。字典在扫盲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，但问题是扫盲渐成历史，而受过教育的人仍然需要字典，更多的是在看到生字不知道准确读音的时候要查。但 “依字查音”并不是 《新华字典》的主要功能，数笔画认部首实在是比较麻烦复杂，常常连中文系教授也要摇头，一般人更是望而生畏。
有人说这是汉字结构与生俱来的问题，要怪得怪老祖宗。其实，以前很多人以为拼音文字将要取代方块字，看到计算机后更确信汉字不容于电子时代，孰料很快就出现了 “五笔”等诸多电脑输入法，经过一番百花齐放的竞争，现在汉字的输入速度不亚于拼音文字。也就是说，汉字的技术辨认并不生来就比拼音文字难，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解密的钥匙。
其实，早在 “五笔”电脑输入法问世几十年前，国人王云五已经发明了 “四角号码”查字法，平均每字查找时间可比笔画加部首减少10秒以上。曾经相当流行的 《四角号码字典》后来被挤到了角落里，虽未被明文禁止，却在 《新华字典》的绝对垄断下基本失踪，多数中小学生从未听说过那个更方便的 “四角号码”。后来有学者在四角号码的基础上又开发出了更为简便的“三角号码”字典，但似乎未见在国内出版。我看到过一本《三角号码字典》，还是新加坡的华人基金会出资出版的。
毋庸置疑， 《新华字典》及其历届编撰者，给亿万中国人提供了学习中国文化必不可少的工具书。但我还是希望大家——包括我自己在内——能更多地使用、用好工具书，更多地学到老祖宗传给我们的中国文化的妙处。 《新华字典》在传播拼音方面贡献极大，但在帮读者依字查音方面似有缺陷——至少不如四角号码方便，以至于太多国人宁可凭猜测读错字也不去查字典。
（作者为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、教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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